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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自艾倫卡布羅的文章波拉克傳奇,屬於行為藝術和繪畫的研究。

兩年前的夏天傳出了波拉克的死訊,著實令我們許多人感到悲傷。我們失去的不只是位藝術家,更深深的覺得和自己相連的某些東西也跟著消失了!波拉克屬於這個世代的一部分,他的作品給人驚喜的新鮮感,另人欣喜若狂,他化身成我們渴望完全解放的野心,訴說我們珍藏在心底的秘密--推翻老派風格、超越繪圖平面。雖然在他之前並不是沒有傑出者,像那樣的藝術家有很多都是死在高峰期,好似一位藝術家最終回的犧牲。波拉克身處在可怕的時間點,他在作品之中已經暗示,那種怪異的感覺令人心驚。我們推崇梵谷和林布蘭特的繪畫,但是現階段要把焦點放在認識的人身上。波拉克的觀念和創作的儀式是那麼地偉大與自動性,所有的一切都收納在他的規模和勇於冒險之中,讓我們無法不被他的精神所影響。

極為可能波拉克的犧牲面向是令人沮喪的根源,波拉克的悲劇不是他的死亡,而是他沒有死在生涯的最高峰,所以無法迴避檢視他在’生命最後五年的低潮,甚至於在後三年他幾乎沒有作品,雖然所有人都知道波拉克病了,以至於他的死不過是預先總結未來的痛苦,他不像史達汶司基死在那麼多產時,而是在創作最關鍵的時刻灰飛煙滅,讓人心理上無法擺脫死亡與其藝術共伴聯結的話題性,只能說這個死亡發生的真不是時候,沒有在生涯的高峰而是在醜聞纏身之際。

波拉克既不屬於未被清楚定義的現代主義誤謬,也沒有平凡的重複前衛藝術的樣式,而極為可能是出於藝術家對傳統形式的反動,就在美國揚起慶祝明智藝術的旗幟之時,我們有理由相信波拉克是這波潮流中的失誤,在1956的八月時我們一直是這麼想,這麼相信的。他的英雄角色毫無用處,更切確地說,自他第一次宣稱傳達自由,他的死就導致了這股力量的退場和波拉克神話的可能性幻滅,目前已發生,而他的高峰也不再了!

但是時間才過了兩年,我們感覺到真正的豐富,心中充滿了敬意,那樣說一點也不為過。那是我們這些藝術家中確切而明顯的人性反應,即便真正的投身於先鋒的前衛藝術家們,心懷恐懼的把自己全然地奉獻給藝術,但是仍然有些不及波拉克的天分和態度,不及他所成就的,敏銳的藝術家和藝評都理解和認識到這種價值。經由行動繪畫、嶄新圖面、私人符號所建構波拉克自己的形式和意義,從無數的角度切入圖面、偉大的視野、新材料,如今變成拼貼藝術的陳腔濫調,現在那些革新被認可,變成教科書上的金科玉律。

我們在開始時全都相信,這當中不會沒有意義,而是隱含新價值的啟示,不只是這種繪畫的儀式性,也不只是所有現代藝術都朝向創意的目的性。我大膽假設波拉克依稀領受到這個面向,但是身體的病痛令他無能為力,又或者有其他可能的影響,促使他做一些實體的繪畫,同時也試著破壞畫面。如果我們企圖嘗試做一些革新的手段,也可能有類似的結果。換句話說,繪畫的行為,在本世紀最後的75年由隨興、隨機操作畫布或紙張,催化了這種傾向。筆觸、塗抹、線條與點變得越來越少去附屬於再現物,而是更多的展現符號的自身,滿足於創作者。但是從印象派開始,戈爾基的「規則說」,對這些符號的詮釋已經足夠,就連達達也聲稱要解放立體的美感構圖。一個色塊在畫布上平衡(變形或刺激)另一個色塊,這些同時都在操作畫布與整個形式對話,與所有相關的細節、尺寸和形狀相互映,大體上是需要深思熟慮的。簡單的說,部分對整體,部分對部分的關係,無論張力如何,至少要有一半好的張力,大部分更高達到九成以上。削減、擠壓、塗抹,以及不管怎麼進入工作場域,都以一種「幾乎絕對」價值的書寫日記般的手勢,而後被稱為波拉克的滴流之舞。波拉克受到超現實主義畫家和詩人們的鼓勵,但是他們的作品對波拉克來說太過堅持藝術性,充滿合適的安排和外在控制及訓練。當他把大畫布攤開在地上,很難一眼看盡全貌,或去凸顯局部在整個畫面的效果。波拉克很坦白的說:他是在他的畫作中。導向自動性書寫的行動在語意上是清楚的,把水漆當成繪畫的顏料,這不只關係到繪畫這門老派的藝術,還可能連結上儀式。(在歐洲的超現實主義也許把自動性當成一種成分,但是很難說他們完全發揮它的所有意義,事實上,在他之中只有少數超現實作家成功而享受這種創作模式。回頭看起來,大部分超現實主義畫家傾向從心理學書籍和彼此之間去發現題材,冥想、原始自然主義、性驅力、荒涼景象的特色在當時令美國的藝術家印象深刻,進而去收集這些懵懂的材料。除了超現實主義者,也有更多優秀的藝術家加入,例如:天才畢卡索、保羅克利、米羅被歸類為立體派的作品更複雜且更自由,那就是為何他們的作品會出現在我們面前,波拉克受到超現實主義較多吸引的是一種態度,較少屬於藝術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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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拉克工作室翻拍自影片

但是當我使用「幾乎絕對」的字眼來描述波拉克書寫日記般的手勢時,是基於每個動作過程在畫布上的移動。波拉克精準而小心的停頓在他的工作中一會兒,再進行到下個階段的行動。他熟悉好的手勢與壞的手勢之間的差異,這是他藝術的意識在運作,與一般傳統的畫家沒兩樣。這種創作把介於歐洲自足的繪畫和似乎是混亂的、擴散的美國繪畫導向一種最佳細緻的聯結方法。(事實上,波拉克從來沒有真正如畫般的感性。) 與他同期的畫家馬斯威爾、霍夫曼、德庫寧、羅斯科、斯汀都指出波拉克在那段期間的不足,和另一段時間的深思熟慮,而我選擇去關注他對繪畫深思熟慮的重要部分。

我確信已掌握波拉克合理的影響,我們必須廣義理解他的動作,是經常性穿梭於畫布中,介於一種定義手和身體的停止或甩出顏料在畫布上的動作,那些目的性記號的任務衝擊人讓人混亂,這種不安的緣由是因為遠離繪畫既定的模式,把畫家、觀眾、外在的世界通通參雜攪和再一起。(如果我們認為這很難理解,那麼對於繪畫我們就太缺乏提問!)

談到形式,把形式看待成碎片一樣,在開始、中間、結束都甩開固定的模樣。我們沒有辦法進入一張畫,像波拉克走入畫布一樣,在任何時間、任何地方(或者千百個地方)。任何地方等同於所有地方,沒有限制的時間和地點,我們可以隨意的浸入畫筆和甩出顏料。這個發現被藝評認為波拉克的藝術提示了未來的遠景,一個真實的觀念引導如何不受限於矩形畫布的邊界,並有利於同一時間進行各種角度的創作,超越了任何作品的文本視野。(由一個明確的點進行甩脫顏料的動作就如同波拉克走向畫布的何角落一樣,更好的說法是波拉克用許多的顏料破除了繪圖面的框架。)原本畫布的四邊突兀的停止繪畫的動作,但是我們的想像力還持續進行外圍的解讀,彷彿拒絕接受所謂技術性的結束。在老一輩的作品,邊緣是精確的中止:在這裡結束藝術家的世界,卻超越觀者和現實開始的世界。

我們認同波拉克的革新是有效的,因為藝術家完美而自然的傳達如何做畫。採取一種反覆原則,非常少去索求元素的永恆,而是順應變化(如許多亞洲音樂)。波拉克給我們完整的統一性,同時對個人選擇附加的一種有意義的新鮮感在持續發酵,這個形式讓我們在興奮的參與中膽妄,一面阻絕學院的理由,另一面在西方的語境中失去自我。這種奇異的混合了極端的個人主義,增強無特定指涉符號的作用力,但是也提示一個可能更大範圍的心理學參照。由於這個理由任何解釋波拉克存在符號的偉大論述是完全不正確,因為他們迷失了重點,必然跟著誤解。

能展現合適探討的是一個中型的展場,有牆面支援波拉克,提示波拉克藝術的可能性和最具意義的完整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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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翻拍自影片

談到尺寸,波拉克選擇巨幅的畫布有許多的理由。首先,我們所討論的那些壁畫般尺寸的作品不再是圖面而變成了一種環境,以前一張繪畫,尺寸大概和觀者差不多,繪畫的尺寸儼然影響到我們體驗它的巨大而削弱自我意識的當下存在。波拉克選擇巨大尺寸的結果讓我們被迫在畫中面對衝擊。雖然我們不用質疑數以百計的文藝復興大畫作的價值,和那些榮耀畫作的意象,在每一天對世界的觀者都是熟悉的,持續邀請觀者進入真實展場中觀賞繪畫。這和波拉克給我們的經驗不同,我們每一天的世界慣性和喜好被藝術家的創造力所激活。把上述程序顛倒過來,繪畫持續漸進的變成了空間。這指引我去聯結到最後的重點--空間。空間在這個創作中不是如此清楚明確,我們變成置身於繪圖面的圈套中,不論進和出的移動皆感覺線條與潑灑的空間擴張。即便如此空間影射比以往更曖昧,再一次研究閱讀立體派作品的努力後,也許我們需要去定義過程,梳理整個事件,避免過度沉溺於前後細節中,那對於傳統的藝術也很重要。我相信清楚可辨視的是整個繪畫包圍了我們(我們不僅是觀者也是參與者)進到空間中。從這點去看波拉克是逐漸的終結十五、六世紀所建構的空間深度,再轉向立體派的拼貼畫布,到現在的狀況畫面已遠離了畫布的概念,畫布倚著牆面放,畫中符號包圍我們就像包圍工作中的畫家一樣,嚴格說起來是互動的達成彼此間的回饋和藝術最終的成果。

我們發現藝術的趨勢已擺脫了束縛,並嘗試用他自己充實我們的世界,不論是觀看或刺激,藝術在意義上似乎相當程度的裂解了傳統畫家上朔至希臘時期的努力,波拉克幾乎解構了這個傳統,就這個重點,藝術更積極介入儀式、魔術和人生,深入的比我們所知道的過去還要多。那是特別重要的一步,他優秀的方法給出解決方案,平息我們這些把人生奉獻給藝術人的不滿。那麼,下一步我們又該怎麼做?

或許有兩種可能。一種繼續這個脈絡,極可能許多畫家的作品可以創作出與波拉克完全不同的美感,勿須離開他的脈絡,而走得更遠。另外一種是完全放棄作畫,我的意思是放棄在方形或橢圓形的畫布上作畫,放棄我們從前認知的那種。波拉克的例子可以看到他很接近上面那種,在過程中他發展出一些並不容易討論的新價值,同時承擔我們現在的選擇。簡單的說!他獨特的記號、姿勢、點、色彩、軟硬、流動、靜止、空間、世界、人生、死亡,這樣說或許天真,每個藝術家由於發現一些事情,都有他的價值,但是波拉克的發現既簡單直接又迷人,對我來說波拉克像孩子似的令人驚訝,他有能力在藝術中操作那些元素,讓他的藝術在第一時間像是個具體的事件,就如同我說對他早期作品,我們是盲目的,對他所有的作為沒有意見,甚至到他死後,我呼籲波拉克不是一個平凡的藝術家,非常少數的人夠幸運具有這種知識的強度,和傾向對未來謹慎的探究,波拉克的特質,將被傳承,在各方或多或少重視這事件和它相關的,波拉克並不粗野,所以明顯、野性、靈巧、未受學院商業交益影響,希望擁有部分的成功,就如同歐洲那些波拉克喜歡的藝術家一樣,但是他從來不需刻要意追求,因為他是天生的,這事情本身就給了我們一些啟發。

我看到波拉克所做的、留下的、我們必須細細領受,即便每天生活和目的已令人眼花撩亂,或者我們的身體、衣物、房間或巨大的42街,已無法透過繪畫滿足我們其他的知覺,我們運用特別的物質視點、聲音、移動、人、味氣、觸摸。每一種分類都是媒材,可以成為新藝術 : 水漆、椅子、食物、電子或霓虹燈、煙、水、舊襪子、狗、電影和千百種東西,都可以被當代藝術家發展成作品,不只經由大膽的創作者所呈現,也是第一次出現。這是世界早就有的,卻被我們輕忽,於是它必須被完全的展現,前所未聞的發生和展示事件,這些發現在垃圾筒裡的罐頭、警察局、旅館大廳,似乎在街上和商店櫥窗中,夢中的感受,可怕的意外。草莓砸爛的味道,一封朋友的來信、前門上的三個標籤、一個刮痕、一個符號、不停止的演講聲、盲奏曲的停頓,和投手的帽子全部都成為這具體新世界的媒材………….

今天年輕的藝術家不須要宣稱自己是畫家,是詩人或舞者,非常簡單地他們全都是藝術家,所有生涯中的可能性都為他們而展開,他們將會發現平凡事物的意義,並不需要去反對傳統,而是去陳述新的意義,這其中沒有甚麼會消失………..  

我確信,人們將會被啟發或驚醒,這將會是屬於1960年代的煉金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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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慧如 Ruby Li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